邢乐知道庄华一开始是不愿意参与进来的,如今,在山庭的谋划下,“他”却自愿挺身而出,。
哎,邢乐轻轻叹了一口气,想起决定营救庄华前,曾问过山庭,若是庄华知道了他们在算计“他”,该怎么办?还能继续信任“他”吗?
山庭的回答是:“你怎知,他不是一开始就知道呢?”
果然,他更适合当一名武者,当初选择习武而非学文是正确的,文人的心思他猜不来啊。
“都在你的包袱里。”邢乐说道。
庄华点点头,没有马上打开查看,而是问邢乐:“不知邢乐以后有何打算?”
“某要返回炀国,打探山庭的消息,若是山庭未死,某势必要将他救出来。若是山庭已死,某亦要找回他的尸首,落叶归根。”
夜色渐浓,商队营地旁的马车里依旧亮着一盏烛火。
庄华手捧着一卷帛书,借着微微晃动的烛火仔细看着上面的内容,越往下看,越惊心。
肇王的长子柏缇,已故王后所出,幼时曾为质子于靖国为质,年至弱冠,六国之间局势平稳之时,方才返回肇国,为璋梁王,封地璋梁有六县五郡,比邻伏、靖两国。
肇王次子柏彦乃是柏缇同母弟弟,小柏缇两岁,十八岁时便已夭折。
肇王三子柏璜,田夫人所出,与柏彦同岁,为肇国太子,代君王行政。
肇王四子柏项,颜夫人所出,小柏缇三岁,为虞阳王,封地虞阳有三县二郡,临海而治。
这是之前山庭与她闲聊之中透露过的信息,结合手上这份山庭手书的五国密谋,庄华的知道事情大条了。
是比她原本想象中的还要大条。她摊上大事儿了,庄华反应迟钝的脸上竟然露出了苦笑。
肇王有长子却立第三子为太子,而且长子封地虽然地域广阔偏于西北荒凉之地,这最起码说明了三个问题。
其一,王后的娘家或者璋梁王本人与肇王的关系存在问题,而且存在的问题不小,已经到了让肇王忌惮提防的地步了。其二,太子的母亲田夫人很有手腕,外戚实力也不错,能当上太子,说明他本人也不会差,不然为什么不是四子柏项成为太子,就看虞阳王封地的面积和位置,就知道虞阳王败得不轻。自古以来权利之争甚为残酷,谁又知道这太子之位下埋藏了多少鲜血与枯骨。其三,先不算被肇王亲自KO掉的璋梁王,从以上推断来看,太子和虞阳王的关系如履薄冰,势如水火,太子终究只是太子,不为王者,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要是再把璋梁王加进去……
一字以概之:乱!
肇国如今的处境当真是内忧外患双重夹击。
而五国密谋更是直击肇国命门,分别暗中资助太子、虞阳王、璋梁王三人,使其相互争斗,耗损国力,亦使其三人对外来帮助产生依赖,不事生产只知索取。待到时机成熟,五国倾力一举灭掉肇国事半功倍。
看山庭的记录,太子与虞阳王已经被渗透,只有璋梁王谨慎多疑,还在努力公关中。而现在距这份记录已经过去将近半年了,也不知道发展到什么情形。
庄华心道,山庭你心心念念的故国从芯里散了,你如此机关算尽舍生望死的,究竟要寄望于何处呢?
正如山庭对邢乐说的,庄华并非不知道山庭在算计她。可能从两人初见面时,山庭便已经在算计她了,先是以笔带口得知她并非白丁,几番交流试探,套出她师传渊博(庄华编的),再在闲聊中潜移默化地给她灌输这个世界的局势,让她快速的融入社会当中,最后,不惜以命相易,让她不得不答应他的请求。
山庭的身份让他不能亲往,只能找一个合适的人替代他前往肇国传递这份情报。原因有两个,一个是世人识得山庭的身份皆为靖国上大夫沮良,而非肇国士子山庭,一个靖国人去告诉肇国,靖国联合了其他五国要消灭你,相信肇国人首先想的不是如何应对危机,而是首先想到这是靖国的反间之计。靖肇两国夙怨已久,靖国此举很可能是要离间肇国和其他四国,进而达到孤立肇国的目的。
二是山庭本人没有到肇国去送信,可以起到一个安抚作用,不至于让五国狗急跳墙立即对肇国发起进攻,谁也不愿意再有简便的方法之后再去用困难的方法,不战而屈人之兵就更好了。别人即使送到信了,没有一个贵重的身份谁会相信呢?
这也是当初她不愿应承的重要原因。困难太多,阻碍太多,她讨厌麻烦。
她不知道如果山庭没有遇见她这个他眼中合适的人会用什么办法让情报传到肇国,并让肇国产生警惕,甚至着手解决这件事情。但是山庭在选定她为合适的人之后,便孤注一掷了,他退不得,她亦退不得。
庄华闭上眼睛理了理纷乱的思绪,然后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合上了帛书,收拾一下准备休息。
“嗯?”包袱在整理之下一块五厘米见方的玉牌露了出来。
自己什么时候多了块玉?庄华疑惑地拿起玉牌仔细观察,隐隐有些重要的信息在脑海徘徊,可就是一时想不起来。
思来想去依旧不得要领,庄华便把玉牌和帛书一起收了起来,打算明天问问邢乐有没有见过。
转眼两天过去了,山庭和庄华跟着商队已经快要到了最近的一个肇国的城池,贺方郡。
夕阳下,邢乐与庄华辞行。
本来邢乐想马上就离开商队,返回炀国去,可是他不放心庄华,不知道庄华的清醒是暂时的还是真的恢复了,这一点让庄华很无奈。
于是,再观察了她两天一夜之后,看庄华没有犯病的迹象(庄华:你才犯病,你们全城“热”病!),这才放心的要告辞了。
邢乐牵着马,对面前的庄华叹道:“某走了,你保重。”
庄华点头:“某自会保重,邢乐你几番伤势未愈,遇事莫要冲动。”
“某知道,庄华舍不得某。”邢乐又恢复了那副不羁模样,故意言语暧昧,缓和了离别伤感。邢乐扭头又对商队领队喊道:“鱼大哥!我家兄弟就摆脱你照扶了!”
领队鱼同回道:“邢兄弟就放心吧!某不是不讲信义的人!你家兄弟定会安全的到韶广的!”
邢乐与鱼同一抱拳,表示谢意,转过身来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递给庄华,道:“此乃某之师门独门金创药,你这几日手上敷的药就是此药。每日一次,再过几日你手上的伤口就会彻底愈合结痂。”
庄华点头,接过瓷瓶收起来。
邢乐飞身上马,一勒缰绳调转马头,高呼一声“后会有期!”便毫不迟疑地打马而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地平线后。
庄华朝邢乐消失的背影拱手一礼,淡淡道:“后会有期。”
领队鱼同走到庄华身边安慰道:“小兄弟,你哥哥很快就会到韶广去找你了。”
“谢鱼大哥宽慰。”庄华说道。
鱼同咧嘴笑道:“有什么好谢的。”转而问道:“这么多天,还不知道小兄弟如何称呼呢。”
庄华眸光一颤,随即平静道:“某之姓名,山庭。”
山庭装进她包袱里的除了那卷帛书,还有一份身份文牒,上面的身份就是肇国士子,山庭。
鱼同疑惑道:“这……邢兄弟姓邢,小兄弟姓山?”
庄华解释道:“我二人乃是表兄弟。”
鱼同恍然大悟。
你既不能来,我便以你之名,走你要走的路,即使坎坷,亦要拔足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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