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儿的眼睛被揍得红肿。
此时强忍住疼痛微微半挣着,仰着头看她。
然后, 迟疑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虞挽浓借力将他拽起来。
等他站稳, 她左右四下看看, 接着在一个角落里捡起她要找的东西, 塞进男孩儿的手中。
男孩儿微微一怔,不知在想什么, 眸光闪动。
“被人欺负,不还手还叫男人”
虞挽浓扫了一眼地上趴着的黄毛男。
这句话明显是冲自己来的, 蜷缩在地上的黄毛男听觉灵敏, 就在这当口,连忙以最快的速度爬起身, 落荒而逃。
仓皇背影很快消失在巷子口, 虞挽浓轻嗤一声,眼里露出一丝嘲讽。
再转过头去的时候,男孩儿已经放下了手里的砖头,低头去收拾自己散落一地的物品。
不过分秒,他将所有的东西归置整齐, 在检查完笔袋之后, 用目光飞快地巡视四周。
“在找这个”
虞挽浓挥了挥手中的那张黑白两寸照片。
男孩儿刚要伸手去取,她却将手一扬,避开了他。
眼睛直直盯向他的眼睛,意味深长。
“不说声谢谢吗,年晓风”
这回,少年彻底怔住了。
他用狐疑的目光打量虞挽浓好几秒, 充满疑惑,“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想知道带我去你家。”
弯曲的小巷四通八达,走到尽头后右拐,就到了年晓风的家。
说家这个字,简直是高抬了这简陋的一居室。
这里,只能勉强用窝棚来形容。
不到十平米的私搭建筑,一开门就是一股霉味,窗户朝西,潮湿又阴冷。
屋里除了一张单人床,就只剩下一张旧书桌,和一个木质高低柜,尺寸还不配套。
竟然如此清贫,虞挽浓心里有些感慨。
年晓风熟络地将书包放在旧书桌上,动作一气呵成。
看的出来他应该经常在这学习,除了一个台灯,桌上还堆着两本物理书。
他将一张椅子拉到虞挽浓面前,简单地吐出一个字。
“坐。”
虞挽浓没动,看着少年转身,自顾自地走到矮柜前。
那里放有一个旧铝制开水瓶,红漆掉的七零八落,他取出一个杯子,倒了热水,拿了过来。
还算是个懂礼貌的孩子,虽然家徒四壁,但基本的礼仪家教一点没少,这跟上辈子少年给自己的印象微微重合。
“你不好奇我是谁为什么来找你”虞挽浓挑眉问。
年晓风兀自走到了书桌前,从抽屉里熟练的找出棉签和碘酒,语调显得平静无波。
“你想说自然就会说。”
虞挽浓笑了笑,这个男孩子竟然如此淡然自若,也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不在意。
“是这样,”虞挽浓环臂唔了一声,“想离开这儿吗”
女人的话像一颗重磅炸弹丢在一汪古井里般,搅乱平静的井水。
少年擦拭眼角的动作一滞,“什么意思”
突然出现的陌生女人,匪夷所思的话题,这让每天两点一线的年晓风冷静如常的眸子,生出不常见的涟漪。
“我问你想不想离开这破地方。”虞挽浓直言不讳,“愿意的话,现在收拾行李,跟我走。”
跟她走
他连她到底是谁,都不知道
分辨不出女人的神色有何含义,少年起身,眉眼恢复冷淡。
“不知道你有何目的,但我没功夫和你开玩笑。”
没想到少年如此率直,以为这番话不过是冲他开玩笑的戏言。
虞挽浓暗暗一笑,也是,上辈子不过匆匆一面,给自己留下印象的,也只不过是临死前少年出手相助的善良。
至于他是什么性格,自己当然不了解,只不过潜意识里把善良与随和画上了等号。
这回,虞挽浓拿出耐心,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想了想,她娓娓道来。
“年晓风,今年十八岁,建城中学高三学生,与奶奶相依为命。奶奶告诉你,你的双亲在一场车祸中遇难。”
少年的动作滞了一滞。
“你奶奶以收废品为生,平生唯一的期望就是盼你成人,亲自看你考上大学。但不幸的是,没有等到这一天,你奶奶就因劳累过度去世。在她的葬礼上,你才发现奶奶还有其他的子女。”
少年脸上渐渐动容,原本僵硬的神色,染上一抹不自然。
虞挽浓继续说下去,“她们告诉你,你并不是年奶奶的亲孙子,而是她当年在天桥下捡来的弃婴。亲身父母抛弃你,是因为你生下来就被诊断出有先天性心脏病。”
“你想说什么”少年恢复冰冷,眉眼寡淡如初,“这些信息你有心打听,未必打听不到。”
的确很冷静,也有强烈的防人之心。
大概从出生起就经历过世道艰难,才养成了他这样抗拒生人的性格。
虞挽浓不得不对这位才十八岁的少年滋生出几分同情心,某种意义上,他和自己,仿佛是相似的一类人。
“我是想告诉你,我对你了解这么多并不是偶然,而是有心为之”